理科男相亲实录-Neige Silencieuse

理科男相亲实录

#汤草# 原著向。OOC有，化梗《相亲中毒》。

「俊平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汤川学此刻跪坐在内室，端起面前那杯冒着袅袅白烟的茶水，挑眉看着桌对面的人儿。那是草薙俊平的亲姐姐，森下百合。而他，却因为对方在电话里这不清不楚的一句话，放下了即将出炉的实验数据，跑到这小茶室来。想来有点可笑。

“就昨天晚上吧。俊平他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参加这周六的一个线下相亲活动。”百合对汤川一点儿不生分，反正自家弟弟那些糗事儿这人都知道。

“哦？”汤川挑挑眉，有点讶异。在他的认知里，故友并不是那种凡事都要向家姐报备的性子。

“你也觉得很奇怪吧。”百合说叨起她那弟弟可是一点不留情面，“我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去参加线下相亲，你猜那臭小子跟我说什么？”

汤川微笑着，伸手帮百合将茶杯斟满，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百合喝了口水，继续道：“他跟我说，他对那个相亲会上的一个姑娘一见钟情。”

刚想给自己续茶的手在空中滞了一下，才又缓缓动起来：“一见钟情？这话挺像是草薙会说的。”那家伙向来不讲究什么逻辑，直觉有时倒敏锐得吓人。

百合怕汤川对这种线下相亲会不是很了解，毕竟这也是个不缺人表白的黄金单身汉，赶紧给他科普了一下：“这种线下相亲会，通常是定期举办的。俊平要参加的这种是以女方为主导的，也就是女方的信息是参加者提前知道的公知信息，男方要是对女方有兴趣的话，就可以报名参加。一旦报名成功，男方的信息也会在线下相亲会开始前同步给女方，让女方也有提前选择男方的权利。”

“听起来比那种双方家长盲目给子女牵线的要科学些。”汤川点点头，似乎颇为赞赏。

“是啊，”百合顿了顿，“这相亲会还特别贴心地给工作忙碌的打工人开了绿灯，可以让父母等家属代报名，解决了社会上大量大龄剩男工作日没空报名的烦恼。”

“哈哈，”汤川抿了抿杯子，“所以草薙这是找您帮他报名么？”

“是啊，”百合也跟着喝了口水，接着道，“那臭小子说这两天正忙着写一个案子的结案报告，空不出手来，但那个相亲活动这周六就要开始了，所以才打电话来拜托我的。”

“那您现在这样私下跟我说，是不是不太妥当。”汤川浅浅笑了下，又伸手给百合添了水。

“那我如果说，我顺手给你也报了名，是不是就没那么不妥当了？”百合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志在意得的样子，“你也知道我那傻弟弟了，长这么大，冲动的时候多，动脑的时候少。这次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不顺着他吧，又怕他闹腾，你要是能帮忙看着些，我也就放心多了。”

“哦？”汤川没想到百合竟是在这里等着他，一时间也没想到好的推托之词，只好应承下来，“让您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只怕是这两人的报名费都得要打水漂了。

草薙俊平在会场看到穿着一身黑色阿玛尼西服套装的汤川学，差点没惊得咬到自己舌头。

“汤川？”草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却还是不由地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

“哟！好久不见，我的草薙大警官。”汤川朝他挥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嘘！”草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可别暴露我的身份。”

“嗯？”汤川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是来相亲的？”

“我是来相亲的啊！”草薙稍稍整了整衣服下摆。他今天穿了一件蓝灰色的衬衫，搭配了一条藏蓝色的休闲裤，米色的套头毛线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汤川眯起了眼睛，确实是用心搭配了一下的。

「各位男嘉宾女嘉宾请注意，我们的“相亲对对碰”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嘉宾根据入场时分发的号码牌，按序号入座，谢谢！」

广播里传来了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瞬间把活动的气氛给渲染了起来。

“诶，我这是6号还是9号啊？”草薙从口袋里拿出圆形的号码牌，前后翻看着，试图找到标记。

“是6号，和我一桌。”汤川说着，把自己掌心里的号码牌亮给他看——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一个圆形号码牌。

“可为什么是6不是9啊？”草薙还在研究自己手里的号码牌，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开始快速向自己座位移动起来的人群。

“小心！”汤川伸手把人拽过来，让他将将躲开了一个匆忙赶往自己座位的中年男子。

“谢……谢谢。”回过神来的草薙尴尬地笑笑，向友人道谢。

“走吧，6号桌在那里。”汤川顺势把手往下滑了滑，牵过草薙的手腕，把人往目的地带，“对外公示的女性只有14位，活动方为了让每位男女嘉宾都有接触的机会，在场的男女比例差不多是一比一。从每张桌子设置的座位数来看，一桌只能坐4个人。如果不考虑有嘉宾临时缺席的情况，那最多也就是7桌而已，是不会存在号码9的。”

“汤川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即使已经听过老友无数遍的更厉害的逻辑推理，但每一次草薙仍旧是忍不住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那么大。

“但凡你刚才用点心观察会场，也不至于没发现这里只有7张桌子。”汤川微微侧过身，正好对上了草薙那双深色的眸子，抓住了一闪即逝的狭促。

草薙不得不承认，刚才他陷入了汤川学为什么出现在会场的惊讶中，完全没顾得上观察会场。此刻这点破事儿被对方一眼看穿，耳廓不由地开始发热。

「请各位嘉宾赶紧根据入场时分发的号码牌有序入座，我们的活动即将正式开始。」催促的声音再次从广播里响起，还没有从恍惚中缓过神来的草薙几乎是被友人拉到了6号桌边上。

“您好，请问我们可以坐下么？”汤川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算是彻底把草薙拉回了现实——他们并不是到达6号桌的第一梯队，事实上，已经有两位女嘉宾早早落座。

“啊，您好，当然可以。”对面的一位女嘉宾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与她相比，另一位女嘉宾则显出了一些犹豫，摆在桌面上的双手不由地交握在了一起。

仿佛与草薙一样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汤川从口袋里掏出号码牌，把数字面对着两位女嘉宾展示了一下，表明自己不是故意来搭讪的登徒浪子。草薙见状也赶忙跟着效仿。

第二位女嘉宾可能意识到他们二位的这个举动是因为自己，腼腆地朝他们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们好”。

草薙裂开嘴：“女孩子在外面是应当有自我保护意识的。”

“真不好意思……”女嘉宾听到这话，又把头低下去了些。

“您别在意，他这个人就是有点口无遮拦的。”汤川拍拍草薙的肩，把人往座位上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大致是作为大学教授的威严吧，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特别容易信服。

「请大家看过来看过来！各位嘉宾都已经坐到指定座位上了吧。」

当参加活动的人从会场中央四散到各个桌子后，广播里的那把声音就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相逢就是有缘。各位既然聚到这里，想必心里也有一个看对眼的人儿。但我还是要耽误大家一点儿宝贵的时间，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的活动流程。」能看出来是个这类活动主持的老手了，节奏把握得很好，「今天的活动主要是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自由交流环节，正如大家现在所看到的那样，我们把今天来参加活动的嘉宾们男女四人分成一桌。大家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可以选择和目前同桌的嘉宾们做交流，也可以选择其他桌上你心仪的对象，但在这个过程中大家需要完成一个小任务，即找到第二部分中和自己搭配的队友。我们会在十五分钟过去后大家一个提醒，以免大家错过了了解其他嘉宾的机会。」

「那第二部分就是野炊环节。大家跟自由交流环节中约好的嘉宾们四人一组，去到我们户外进行野炊。我们提前为大家准备了一些食材和料理工具，请大家随意发挥，准备组员们的午餐，这也是另一个进一步了解彼此的机会。」

「第三部分则是万众期待的匹配环节。各位嘉宾可以选择一位自己本场最心仪的异性嘉宾，将名字给到我们工作人员。互相选择的一对将会被宣布匹配成功，来到我们的舞台，获得活动举办方的贺礼一份。没有找到心仪对象的也不用着急，活动举办方给大家提供了下次活动报名费的价格优惠，旨在将幸福传递给每个人。」

「好了，事不宜迟，马上开始我们的自由交流环节！祝愿大家都能在今天的活动中觅得良缘！」

随着主持人激情昂扬的声音落下，会场响起了柔美的轻音乐，周围也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言语声。汤川用余光缓缓扫视了一圈，并没有人站起来换桌子，能看出来活动主办方在座位的安排上是有讲究的——把男嘉宾和其心仪对象尽可能地安排在了一个桌上。

目光回正。汤川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两位女嘉宾可以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草薙正对着的那位衣着鲜丽，梳了个半马尾，妆容还算清爽，看起来性格比较外向；另外一位正对着他的女嘉宾则是显得朴素许多，齐肩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穿搭也是以大地色系为主，从刚才她的举动来看，应是个内敛的人。以汤川对老友多年的了解，前者是草薙俊平心动对象的可能性更高些。

“你们好，我叫草薙俊平，很高兴认识你们。”和汤川这个由别人帮着填报名表的人不一样，草薙在看到对面女嘉宾的时候就已经摸清了主办方的套路，并很快进入了角色。

“两位好，我是汤川学。”汤川也跟着自报家门。

“你们好，我是上野优。”两人之中性格较开朗的那位女嘉宾开口，一把揽过身旁另一位较为内向的女嘉宾，“她是安平礼子，和我是朋友，是被我硬拉过来陪我参加活动的。”

“两位好，请多指教，我是安平礼子。”安平礼子还是很拘谨的，可以看出参加活动确实非她本意。

“啊啦，她是企业财务，平时不怎么需要对外交流，所以有点害羞。”上野向汤川和草薙解释道，“我是业余模特。你们二位在哪里高就呀？”

“我在帝都大学当老师。”汤川说得很随意，并不打算炫耀他的职级。

“不好意思啊，我从事的是保密行业，不太方便向你们透露。”草薙挠了挠头，状似无奈。正好对上汤川看过来疑惑的目光，只好在身侧用手拉拉老友的西装下摆。

“哦这样啊，是我冒昧了。”上野识相地没有追问，“看你们俩刚才是一起过来的，难不成之前也是认识的啊？”

“哈哈哈是的，这家伙是我大学同学。不过我之前也不知道他要来，在会场看到时可是吃了一惊。”草薙打着哈哈，说的倒也是实话。

“真巧啊，我和礼子也是大学同学来的。我有多少糗事儿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上野爽朗地笑了起来，整个人撒娇似地一头钻进了旁边安平的怀里。

“我也没少被这家伙看笑话。”草薙表示赞同。

“不知道草薙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呢？”上野态度还是很主动的，能看出来她对草薙也是有兴趣的。

“打羽毛球吧。”草薙似是思考了一下，“就是工作比较忙，休息时间也不太固定。”

“可不是，你都多久没有打球了，腰上多了至少5厘米吧。”汤川适时调侃道。

“没想到汤川先生你居然是传说中的毒舌啊哈哈哈哈哈。”上野被这吐槽逗得乐不可支，“听起来你们是会经常一起打羽毛球？”

“是啦，你别看这个人现在这样文质彬彬的样子，以前可是羽毛球健将，我们两个人是大学羽毛球赛的双打冠军，人称‘黄金组合’。”每次说起这段历史，草薙脸上就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好了好了，两位小姐别听他瞎吹了。”汤川扼住了草薙的话头，反问道，“我记得上野小姐的兴趣是中古买手？这是个新兴行业，可以请您简单介绍一下么。”

“诶？中古买手？”草薙疑惑。

“啊，汤川先生注意到了呀，我还以为这种小众的爱好没人关心呢。”上野很兴奋，“不过我也是刚入门，还停留在眼光培养的阶段，目前只是会到处逛逛，多看多学，不敢轻易下手呢。”

“您谦虚了。”汤川颔首，“相信您选人的眼光和看东西的一样准。”

“那个，汤川老师……”一直保持沉默的安平忽然出声，“希望您不介意我这么称呼您。冒昧想问下，您教授的课程是？”

“物理。”汤川习惯性地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主要从事于量子力学深度研究。量子力学是研究原子、分子、凝聚态物质，以及原子核和基本粒子的结构、性质的基础理……”

“好了好了，汤川。”草薙赶忙解围，发现安平脸上的表情明显怔愣了一下，“安平小姐请不要介意。这家伙每次谈起物理就有点收不住。到现在还单身，多少和这个是有点关系的。”

“不会不会，”安平摇头，“两位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你们也是，彼此彼此。”汤川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向两位女士举杯致意。

「各位嘉宾请注意，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周围的桌子上也开始有了些骚动，不少男女嘉宾准备换个对象试试看。

“那个，要是两位小姐同意的话，下一个野炊环节，能和我们组队么？”草薙艰难地开口发出邀约，“我不是很擅长料理，汤川比我好些，但也就那样。”

“当然可以呀！”上野一口答应下来，“我可是非常擅长料理的！是吧礼子？”

“恩啊，”安平也同意了，“与其和其他不熟的嘉宾组队，我觉得和汤川先生、草薙先生一组，会更有安全感呢。”

“真的嘛，那我们可真是太荣幸了！”草薙发出感叹。

正好这时候有别桌的男嘉宾过来向上野搭讪，草薙顺势退离了桌边。汤川感觉他好像偷偷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他们也很快被几个女嘉宾围了起来。

即使是步入了中年，“黄金组合”似乎还是很受欢迎的。

「相信各位嘉宾已经找好了各自的搭档，那我们马上就进入野炊环节。」

在自由交流环节结束之后，主办方让各位嘉宾稍作休息了一下，就让工作人员带着与会者们到会场后方的花园。花园不算大，但给七组人做野炊也还算是富裕。每一组都有一个已搭好的烧烤炉，一张折叠桌，四把折叠椅。桌上还放着些新鲜蔬菜和肉类，刀叉碗盘，料酒木炭也算是齐全——这应该就是主办方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和料理用具了。

「请各位嘉宾按组入席。野炊环节时长一个小时，包括了用餐时间。这个环节结束后，嘉宾可依次离场。在花园出口处，我们有工作人员给每位嘉宾发放小纸条，嘉宾可以借此选择自己的心动对象，用于下一环节的匹配。好了，现在请各位嘉宾享受自己动手的美味时光。」

主持人的热情好像永远用不完似的，不知疲倦。

“好嘞！这就到了我们大显身手的时间了！”上野站在折叠桌边，兴致勃勃地说道。

正如草薙所希望的那样，上野优和安平礼子遵守了她们第一环节的约定，在野炊环节继续和他们俩组成一队。从四周扫过来的艳羡目光推断，上野优似乎凭借姣好的外貌获得了在场大多数男嘉宾的青睐。

“看主办方准备的这些材料，今天中午大家得吃烧烤了。”汤川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食材和木炭，得出结论，“抱歉，这不是我擅长的料理，可能帮不上忙了。”

“诚如刚才所说，我是厨房杀手。”草薙摊开手，耸耸肩。

“没关系，交给我和礼子好了。是吧，礼子？”上野将袖子向上挽起些，已经用一次性碗装了好些蔬菜和肉类。

“嗯，没问题的。”安平则是取下了手上的皮筋，将本就不算长的短发扎在了下后脑的位置，显得更加利落了。她也拿了一个一次性碗，将上野碗里的肉类取了出来，又从桌上拿了些蔬菜补进去，同时向汤川和草薙询问：“我和小优负责食材的处理，可以麻烦两位帮忙生火么？”

“当然当然，”草薙说着也开始动手取炭，“把炭烧热就好了吧？”

“是的，麻烦两位了。”安平熟络地从桌上挑出趁手的刀具和容器，把剩余的一次性器皿和餐具收到一边，空出了桌面上的空间。

汤川见状，也不好就站在一边，迅速将袖箍的位置调整了一下，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肌肉，帮着草薙往烧烤炉里填充木炭。

“喂，你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啊。”草薙一面往烧烤炉里加炭，一面用只有离他最近的汤川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从他在会场遇到汤川开始，他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汤川私下聊聊，这会儿才逮着空。

“用你不聪明的脑袋想想呗。”汤川推了推眼镜，扒拉了几下草薙码好的炭堆，“你来参加这个活动，知道的人一只手也能数完了吧。”

草薙思忖了一下：“一定是我老姐！现在中年妇女都那么闲的么……”

“你不怕我去百合小姐那里告状么。”汤川窃笑。

“切，随你。”草薙不以为然，“对了，别暴露我身份啊。”虽然第一环节里汤川很默契地没有戳破，但以防万一再交代一句总是没错的。

“你到底……”汤川话还没说完，就被草薙打断了。

“喂喂，你干嘛把我刚放好的木炭又给拨开了！”草薙发现身后两位女嘉宾的视线正好落过来，他用目光向后瞥了一下，示意汤川配合他。

汤川浅笑，即使知道老友只是没事找事，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并不是木炭越多火就越旺的。你要像我这样，把炭堆成金字塔形，在炭与炭之间留下适当的空隙。燃烧除了需要有燃料和火，也需要空气。”汤川边说，边又将草薙铺得满满实实的炭堆成了个小金字塔。

“我又不是理科生……”草薙忍不住小声狡辩。

“两位，炭烧好了么？我们食材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上野端着一盘处理好的鸡翅走过来，“肉类比蔬菜难熟，我就先处理了鸡翅，礼子还在帮忙切蔬菜。”

“快好了，”汤川起身接过盘子，“这个先给我吧。麻烦您和安平小姐了。”

“哪里哪里，也全靠草薙先生和汤川先生帮忙了。”上野笑得灿烂，“那我去拿些蜂蜜和调料过来。”

“劳驾。”草薙从汤川手里接过盘子，动手把鸡翅串上竹签。

炭一会儿就被烧红了。

上野带着蜂蜜和孜然粉回来，安平也拿着洗切好的蔬菜过来了。四个人放弃了坐在折叠桌边用餐，决定围炉边烤边吃。

“不好意思啊，让大家迁就我在炉子边上吃。”上野抱歉地吐吐舌头。

“无妨。”汤川拿起一串蘑菇，用刷子蘸了些食用油，在表面刷了两层后放上烤架，“这样吃也是很难得的一种体验。”

“是啊是啊，吃现烤的更能品出食材原有的风味。”草薙将烤炉上的鸡翅翻身，“上野小姐的刀工真不错啊，这鸡翅处理得很专业的样子。”

“哪里哪里。料理也是我的爱好之一。”上野谦虚道，“倒是草薙先生，说自己不会料理，烤肉的手法看上去很娴熟啊。”

“和朋友喝酒的时候，也会偶尔吃吃烤肉。依样画葫芦罢了。”草薙寒暄道。

“汤川先生是不是喜欢烤蔬菜呀？礼子串的，很漂亮吧。”可能是看汤川拿了一串烤蘑菇，上野赶忙将另一串五颜六色的蔬菜杂烩递了过来，却没想到被草薙半路拦截。

“这家伙很挑食的，不喜欢吃胡萝卜。这串怕是无福消受了。”

“没事，那麻烦礼子再串一个没有胡萝卜的就好了。”上野似是没放在心上，又去拿了另一串蔬菜放在烤架上。

可能是觉得刚才辜负了安平的一份心意，汤川主动挑起话题。

“这个蘑菇上的十字刀花切得很漂亮，是安平小姐的作品吧。安平小姐是左利手么？”

“诶？”方才一直低头为大家串蔬菜的安平突然惊了一下，“汤川先生怎么知道的？”

“看来我猜对了，呵呵。”汤川笑笑，调整了下烤架上蘑菇的位置，“第一轮自由交流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安平小姐坐在了双人位的左侧。虽然偶尔举杯的时候也会用右手，但从这切花来看，明显是向右的刀痕更深一些，应该多少受到有利手的惯性影响，所以我猜测您可能是左利手。”

“汤川先生好厉害啊！”上野在一旁称赞道，“就好像是推理小说里的那种男主角一样。”

“是么，听到您这种夸奖，在下还真是受宠若惊呢。”汤川用筷子将蘑菇从竹签上一个一个地夹下来放到盘子里，请大家取用，“我确实闲暇之际，读过几本东野圭吾老师的作品。草薙，你的鸡翅要烤糊了。”

“啊啊！”被点名的草薙，急忙回过神来，去取烤架上的鸡翅，“烫！”甫一上手就忍不住把手缩了回来，拉住了自己的耳垂。

汤川用湿巾在握手处裹了两层，帮他取下了鸡翅，又状若不经意地提起：“这么一说，刚才没注意，这鸡翅的刀工也很像左手刀呢。”草薙在两位女嘉宾看不到的位置用手肘轻轻顶了老友一下，并发出了目光警告。

“啊，我刚才处理鸡翅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手，所以后来是请礼子帮忙处理了一部分。”上野赶忙解释。安平也跟着附和，“是的，小优只是手受伤了，并没有故意欺瞒两位的意思。”

“失礼了，我并没有责怪上野小姐的意思。上野小姐的手没事吧？”汤川欠身道歉。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小伤。”

上野脸上又挂上了甜美的笑容，谈话也得以愉快地进行下去。

「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我们野炊环节即将步入尾声。请各位嘉宾在我们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有序离开花园。大家将在出口处领取写着异性嘉宾名字的小纸条，请将写有你心动对象名字的那张纸条投入心动箱，我们会在下一个匹配环节为大家揭晓。」

汤川学从出口处领取到的其实是一张A5大小带着易撕线的纸张。所有参加这次活动的男女嘉宾名字被写在纸张的正面，被易撕线平均分开成14份等大的纸条；纸张的反面则统一印上了“6-B”。他只要将写着心动对象的纸条沿易撕线撕下来，投到前面的心动箱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主办方会有一份匹配名单，知道纸张反面的编码代表了谁——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每个活动参与者的隐私，即使知道谁参加了活动，如果没有直接接触过，也很难知道谁是谁。这个设计有点意思。

草薙走在汤川的前面，很快就从纸张上撕下一张纸条，投入了心动箱。汤川将将能看到他纸条背面的编码是“6-A”，感觉这个编码很有可能是根据他们最早入座的桌号来编排的。至于纸条正面的名字，他想这个答案应该也不需要跟草薙本人再确认了。

投完票的嘉宾会被工作人员引领，回到最初的会场，只不过这次的座位是按照大家回到会场的顺序来安排的。可能是因为同桌速配的概率比较高，为了给后续的匹配环节营造一点氛围感，所以刻意让同桌的男女分开入座。

「首先，我仅代表主办方再次感谢大家今天拨冗出席我们“相亲对对碰”的活动。无论大家是否找到自己的心动对象，我都真挚地希望今天大家能过的愉快。然后，就要进入本次活动最令人瞩目的环节——匹配心动对象！」

一阵激烈的鼓点把现场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我刚刚从我们后台统计的工作人员手里拿到了这次活动匹配成功的嘉宾名单。说实话，我很是激动啊，没想到这次活动居然可以促成三对佳偶！」主持人右手拿着话筒，左手夸张地比了一个大大的手势“三”，「好了，灯光师准备，让我们一起迎来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吧！」

「第一对，来自1号桌的芥川麻美小姐，和同样来自1号桌的工藤健先生！让我们掌声欢迎他们来到舞台上！」

就像刚才猜测的一样，追光灯给到分列在两边的男女嘉宾，并随着他们的脚步缓慢移动到舞台。如果双方都在同一桌的，就很难给到这个效果了。

「第二对，来自3号桌的内田奈奈小姐，和来自7号桌的伊诚信二先生！让我们掌声欢迎他们！」

果然。这一对看上去是在第二环节就已经牵手成功的，一起从花园出来，于是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一桌上。追光灯聚集在一处，随两人一起到舞台，效果自是有些不如上一对。

「第三对，来自6号桌的上野优小姐，和同样来自6号桌的草薙俊平先生！让我们以同样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来到舞台！」

上野和安平其实比他们两个人早出来些，坐在他们隔壁桌。草薙选到上野是在汤川意料之中的，上野会反选草薙，倒是让汤川对今天的相亲活动又有了些别的心思。

追光灯给到老友的时候，草薙很自觉地站了起来。虽说缺乏日常的体育锻炼，但身材也不是那么不入眼，加之一双大长腿，比在场许多男嘉宾还是耐看许多的。这么一想，汤川的眉毛好看地皱了起来，上野的眼光也不算差。

「那下面请三对嘉宾分享一下自己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和参加这次活动的感受吧！」

后面无非就是什么“一见钟情”，“小鹿乱撞”云云，汤川没有听进去几句，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活动结束。

「很高兴三对嘉宾能够在我们今天的活动顺利牵手。那会后我们会给到每对台上的嘉宾一份今天晚上的烛光晚餐体验券，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享受。那今天没有找到心仪对象的各位也不要灰心，就像我在活动开始所说的那样，活动举办方给大家提供了下次活动报名费的价格优惠，也许幸福就在下一次呢。」

「再次感谢大家今天的参与！期待幸福与你相遇！」

掌声雷动。这个主持人确实很有经验，很会搞气氛。

“那一会儿我和小优去吃烛光晚餐。汤川你怎么说？”草薙牵着上野的手从舞台上走下来，满面春风。

“呦，称呼都改了呀。”在损老友这件事情上，汤川从不会缺席。

“汤川老师你就不要嘲笑人家了。”上野娇羞地往草薙身后躲。

“我一会儿回趟实验室，还有个报告要写。”汤川拍了拍草薙的肩膀，沉声道，“你们玩得开心。”

“那您可以帮我把礼子送回家么？”上野把好友推了过来。这会儿安平礼子已经又把头发放下来了。

“小优你可能要失望了，这家伙是本本族。你让她送安平小姐回家怕是不太行。”草薙很快就把汤川刚才损他的账要了回来。

“算了小优，不用麻烦汤川老师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可以了。”安平拎着包的手，微微提了提。

“那我送安平小姐去车站吧。”绝大多数有女性在的场合，汤川还是很绅士的。

看着上野坐到skyline的后座，而不是自己平时坐的副驾驶位，汤川更加确定了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个，汤川老师……”安平怯怯出声，“不知道您是否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呢。”

汤川略微迟疑：“虽然很没有礼貌，但可以的话，我留个研究室的电话给你吧。我做实验的时候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的，可能找我的话，还是研究室的电话更方便些。”

“可以啊。”安平面带微笑，似乎得到这个结果已经很满足了。

汤川把安平送到车站后就径直回了实验室。深夜时分，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下个周末没有实验要赶的话，一起打羽毛球吧。草薙俊平」

这个周末来得比汤川学想象的要困难许多。

周二晚上他还在实验室等数据的时候，接到了来自森下百合的电话。

「喂，汤川么？我是森下百合。」

“百合小姐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令弟又给您添了什么麻烦啊。”汤川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不知不觉在实验室坐了一天了，这一天不是帮学生看论文，就是处理教授职级的行政类事务，到了晚上才能踏踏实实研究自己实验的数据。

「俊平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三分确定和四分犹豫。

“您不觉得这个事儿您亲自去问当事人比较妥当么？”汤川不想承认，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

「废话，我要是能直接问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百合说话也很直接。

“那请问百合小姐这次又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呢？”汤川把眼镜戴回去，把手机平放在办公桌面上，点开了扬声器。

「我今天在他出租屋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哦？”

「你也知道俊平这个人，不太懂讨女孩子喜欢。可我看到他床头放了一些女性爱看的时尚杂志，甚至有些内页还被折了角。我翻了一下，都是中古包包展示专栏，中古店探店采访什么的。他从来都对这些没有兴趣的。」

翻查文献的手滞了一下，汤川好像隐隐猜到了这奇怪的源头。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也许只是他查案需要呢。”嘴还挺硬。

「我还在他裤子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小票。」

汤川没接话，他了解，以森下百合的性格，不问才是最好的询问方式。

「那是一张阿玛尼旗舰店的刷卡签字单。」百合果然神神秘秘地接了下去，「你知道他一个小警察，月薪才多少。我从来没见他买过这种奢侈品。」

“您的意思是？”

「虽然我没有看到小票明细，但是我在餐桌上找到几张口红的宣传单。我怀疑，他这是买给某个女孩的礼物。」

“呵，”汤川轻笑，“有时候我觉得，您比草薙更适合当警察。”

「你拿哄我一半的努力去哄个女孩子，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单身。」百合一点不客气地怼他，「你老实告诉我，上周六的那个线下相亲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俊平他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他确实和一个女孩牵手成功了。”汤川觉得既然草薙让百合帮他报名，那这件事儿没必要瞒着百合。只不过，“但应该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哦？」百合隔着电话就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何以见得？」

“如果他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不会没有提前了解她的爱好。”从当天草薙现场的反应来看，那些时尚杂志更像是相亲会后才买来做功课的。

「汤川，俊平不是你。他没什么恋爱经验，这种事情上慢半拍是很正常的。」

如果他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不会刻意隐瞒他的警察身份。保密行业需要保密的只是执行任务的内容，并不是真的需要对警察这个职业保密。但汤川不确定，这个是不是可以告诉百合。

「汤川？」可能是他在电话这头沉默太久了，百合喊了他一声。

“您是不是又偷偷去的草薙那儿啊？被他发现的话不太好吧？”他故意岔开话题。

「我关心他那是他的荣幸。汤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抱歉啊，今天有些累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

「汤川，」百合又叫了他一次，「爱情不是你的那些实验数据，是没办法计算的。」

“失礼了。”他还是把电话挂了。

嘀嘀嘀——

实验室那头的仪器发出了检测终了的提示音。

“汤川老师？”盐野谷伸手在汤川面前晃了一下，“您是不是昨天等数据等得太晚了，没有好好休息呀？”

“唔嗯，”汤川合上面前的文件，勉强从喉头挤出一个音节，“可以麻烦你帮我冲一杯速溶咖啡么？”

“好的，那这些论文就麻烦您了。”盐野谷把手上的文件夹搁在办公桌上，往实验室里头走去。盐野谷今年刚升上助理研究员，留在了第十三研究室。这会儿正是学生们选导师的旺季，想要拜在第十三研究室汤川学教授门下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光是每天收集登记这些学生们的论文，盐野谷就觉得已经耗尽了自己一天的精力，而每天都把论文看完的汤川简直就是神。

“汤川老师，研究室座机有找您的电话！”外室传来助手栗林宏美的声音。

“在，麻烦请对方稍后。”汤川将面前的文件码放整齐，归在左手边，起身走向了外室的电话。

「喂，您好，我是汤川学。」

「是，是我失礼了才对，安平小姐。」

「好的。」

「一会儿见。」

汤川对电话那头的回复非常简短，却留给了研究室的众人无限遐想。

“栗林先生，好像很少有私人电话会打到研究室来找汤川老师啊。”盐野谷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从里面走出来。

“的确。”万年助手先生也很讶异，“大家都知道，虽然汤川老师快把实验室当成自己家了，但大多还是在内室做研究，外室的电话除了大学本部的教研处用来通知行政事项，已经没人打了呢。而且……”栗林故意停顿了一下，“电话那边是位女士哦。”

“诶？！”跟了汤川许久的盐野谷也吃了一惊，“难道是内海警官要离职了？”

“你在瞎说什么呢。”栗林对同为助手的盐野谷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栗林，盐野谷，一会儿我有客人来访。下午两点讲座之前的时间，请帮我空出来，谢谢。”汤川挂了电话转身向两位助手交代——他们有时也会帮忙安排汤川的教务行程。

“知道了，汤川老师。”两位助手异口同声道。

安平礼子会出现在帝都大学校门口，汤川学并没有特别吃惊。应该说，从她在去车站的路上问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还来得挺快。安平还是一身素色的打扮，卡其的长裙让她比相亲会那天多了几分温婉，一个帆布包松松垮垮地背在一侧，老远看到汤川就朝他挥手示意。汤川加快了步伐，向她走去。

“不好意思，安平小姐，让你久等了。”白大褂随着风在身后略略扬起，阳光把茶色短发照得熠熠生辉。

“该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突然造访，给您添麻烦了，汤川老师。”安平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欠身。

“不会。您刚才电话里说，有关于上野小姐和草薙在一起的事情，想和我讨论一下。”汤川不想和她兜圈子。

“是。”安平点点头，“您方便带我参观一下校园么？我们边走边说？”

“当然可以。”汤川把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抽出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天气不错，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汤川和安平走过大学操场的时候，看到一群没课的学生在球场上踢足球。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您和草薙先生大学时候是不是也会一起踢球？”安平忽然感慨。

“不，”汤川摇头，“我们意外地都不是很擅长足球呢。”

“对不起，其实这件事本不应该由我来和您说，甚至，这是小优和草薙先生之间的事情，我们实在不应该议论。只是我作为小优的闺蜜，您也是草薙先生的挚友，我相信我们都希望能看到他们两个能幸福。”安平终于缓缓道出此行目的。

“自然是这样。”汤川的目光落到了正在带球的少年人身上。

“小优跟我说，她对草薙先生也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在相亲会之前，得知草薙先生是为了她报名的，她真的很开心。和草薙先生相处了一天之后，觉得也是十分合适的。只不过草薙先生这几天的行为，让她很担心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骗子。”安平把闺蜜的担忧和盘托出。

“哦？草薙是对上野小姐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了么？”汤川对老友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也知道小优对中古品有些爱好，自然对时尚啊、生活品质这些也是有追求的。她这两天总是跟我抱怨，草薙先生不肯带她去哪里哪里吃饭，又不愿意送她礼物，怕草薙先生对她不是真心的。”安平深吸一口气，露齿一笑，“不过今天我到汤川老师工作的大学来，感觉小优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能和汤川老师成为挚友的草薙先生，肯定不会是骗子的。”

“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汤川也跟着笑了，“草薙他只是不太会谈恋爱，还得麻烦您帮着跟上野小姐解释一下。他就是根木头，不懂浪漫。”

“看样子确实是这样呢。”安平将被风吹乱的短发拢到耳后，“汤川老师和草薙先生关系那么好，有机会的话，就提醒下草薙先生吧。小优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也不容易，我真的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有机会的话，我会的。”汤川把目光从操场上收了回来，侧过头，“安平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您不介意的话，我请您在大学食堂用个午餐吧？”

“真的可以嘛？”安平微微抬头，眼里满是兴奋，“荣幸之至。”

事实证明，汤川学教授在帝都大学确实是个名人。他在食堂与一位女士一起共进午餐的消息很快在大学里不胫而走，并在第十三研究室里持续发酵。

胭脂色的帕杰罗稳稳地滑进帝都大学最后一个客用停车位。

熄火，解开安全带，内海薰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她从昨天听到那个消息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盐野谷给她发了消息说汤川和一位不知名女士在食堂一起用了午餐。

在这个信息发达的社会，大学社群里的一点点八卦都会被迅速地捕捉，然后，更加迅速地传播。

她只是花了一支口红的代价，就拿到了传闻中神秘女人的照片。而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是谁。此刻的她，觉得即使冒着被自家前辈责骂的风险，也还是要来一次帝都大学跟汤川把事情解释清楚。

就在她低着头盘算该怎么开口时，外头有人在窗户上叩了几下。抬头，不意外地看到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弯着腰往里头看。她赶忙解了门锁，示意那人退开些，推开了车门。

汤川敛了敛身上的白大褂，看上去是临时从实验室里出来的。

“汤川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了。”内海欠身表示歉意，递上一杯咖啡，“路上便利店买的，还热着，希望老师笑纳。”

汤川抬手接过纸杯：“谢谢，有事你就直说吧。是又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了么？”

“汤川老师，今天我是瞒着草薙前辈来见您的。”内海坐得更直了一些，还从置物柜的包包里拿出了她的记事本，“下面我要跟您说的事情，涉及到一起案件，还希望您能保密。”

汤川点点头，将咖啡放在一边，双手抱胸，靠坐在座位上。

“昨天与您共进午餐的那位女士，可能涉入一起经济诈骗案件。虽然警方怀疑她只是被人利用，但出于尽快侦破案件的考虑，希望您能暂时不要和她来往过密。”女警似乎在斟酌措辞，表情甚是严肃。

“草薙突然要报名去参加什么相亲会，也是为了这个案子吧。”纤长的手指在大臂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从相亲会开始的点点滴滴仿佛都串了起来。

内海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过来：“草薙前辈不可能向您透露案件细节，您是自己猜到了么？”

“嗯，他什么都没说，我也只是有这么一个感觉。”汤川沉声，“如果你方便的话，我还是想了解一下细节。我觉得，这个案子可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犹豫仅在她脸上闪过一瞬，女警坦白道：“那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了。事情是这样的，最初是辖区警署接到了大龄男青年的电话报案，声称在与相亲会上认识的女子交往后被骗取大额钱财。本来以为只是个个案，但后来管区频繁都收到了类似的报案，于是搜查二科决定并案调查。”

“你们排除了相亲会？”汤川提出疑问。

“对，最初搜二也怀疑相亲会本身就是个骗局。但是在对几名受骗人进行询问后，发现他们参加的并不是同一机构组织的相亲会，而且受骗人都不是被直接骗取了现金，而是由于为女子购买高价奢侈品礼物而间接损失了金钱。”内海一边翻看自己的记事本，一边回答。

“给女朋友买礼物是很普通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被骗了？”

“因为在买了几次礼物之后，他们发现没有办法联系上所谓的‘女朋友’了。电话不通短信不回，于是就去警署报案了。”内海耸耸肩，继续说道，“搜二一听这个情况，立刻就请科里测绘的同事根据被害人的口述作了画像。虽然犯人每次都会乔装打扮，也会修改参加相亲会的个人资料，但取几幅画像的共同之处后，搜二还是锁定了嫌疑人。不过他们缺少可以实施抓捕的实证。”

“嗯？”

内海难得在汤川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居然有点说不出的可爱：“因为犯人在整个过程中没有直接从受骗人处获取钱财，搜查二科也暂时没有掌握到犯人倒卖那些高奢品的路径。”

“所以其实只要掌握那些高价礼品的处理渠道，就可以结案了？”一击即中——内海怀疑刚才汤川脸上的表情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现在这样子才是这个男人的常态。

“是的。”内海老实回答。

“也许，”汤川又重新拿起了纸杯，抿了一口，“你们可以试试看从昨天和我共进午餐的女士下手查查看。”

“汤川老师，您的意思是……团伙作案？”内海有点不敢相信汤川的判断，“警方查过那位女士。虽然从受骗人的笔录中都有提到这位以嫌疑人好友身份出现的女士，但受骗人强调实际与他们交往的都是嫌疑人，所以警方判断，这位女士只是被嫌疑人利用。嫌疑人想通过两位对比，凸显自己的外貌优势，以便让受害人更容易受骗。您是怎么想到团伙作案的？”

“一次是巧合，可每次都是同一位朋友的话，就过于巧合了。”汤川道。

“这话可一点也不像是从老师您的口中说出来的啊。”

“也是因缘际会吧。”汤川笑笑，“她做了一些让我觉得作为朋友非常不适合的举动。”

“哦？”这下轮到内海疑惑了。

“可能是我在朋友这个位置太久了，太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汤川又喝了一口咖啡，“麻烦你先去查查看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还是一尾大鱼。”

“您是说，这位女士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内海更吃惊了。

汤川没有正面回答内海的问题，挑眉问道：“搜查二科的案子怎么会找上草薙的？”

内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要不怎么说我们草薙大警官艳名在外，整个系谁不知道他单身又长得还不错。搜查二科正好缺少嫌疑人目标人群那个年龄段的单身男子，所以前辈就被管理官抓了壮丁。”

“嗯。长得确实不错。”汤川微微扬了扬嘴角，轻轻摇晃手里的咖啡杯，“谢谢你的咖啡，我先去上课了。”

“辛苦您了！我回去马上跟进您提供的线索。”

这一趟算是没白跑。

内海薰启动爱车向贝冢北警署驶去，仿佛向光而行。

这家居酒屋的生意总是那么好。即使那么晚了，也还是灯火通明的。

汤川学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坐在吧台的老友挥着手跟他打招呼。他笑了笑，也举手示了个意。

“哟，汤川老师来了呀。”熟识的酒保凑上来，推过来一杯加冰威士忌，“还是老样子吧？”

汤川点点头，脱了外套交给侍应生，坐在了草薙俊平旁边。而后者则是帮他稳稳地接住了酒保推过来的玻璃杯。

“可算等到你了，我的汤川教授。”草薙举杯，轻轻在桌上的那个杯子上磕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放了大警官的鸽子。”汤川拿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

“又不是真的在怪你。”草薙低着头用手指摩挲着玻璃杯边缘，“内海都跟我说了，没想到这个案子居然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汤川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今天本来是可以去打球的，现在只能喝酒了。”

草薙被他的话逗乐了。两个人会心地举起杯子，又碰了一下。

“真不知道你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草薙几杯下肚，舌头就有点直，“内海从你那儿回来，把你的想法和搜二的人一说。他们马上就跟醍醐灌顶似地又去联系受骗人，你猜怎么着，他们都对那个女人有印象，说她以嫌疑人朋友的身份来劝过自己给嫌疑人花钱。具体的话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但是别说还真的挺管用，被劝过的受骗人最后都上了钩。”

汤川单手搁在吧台上，支着肘撑着脑袋，侧过头来看着他。只要是他没说出什么违反保密协议的事情，便就让他去吧。

“再后来，他们查了那个女的的行动轨迹和银钱往来，就找到了那些高档品的去向，拿捏住了实证。所以案子很快就结案了。”草薙仰头又灌了一口酒，“他们就是调查方向错了，还想着让我当饵，顺藤摸瓜找到金流……”

“是是是。抢了你这个‘美人’的功劳。”汤川调侃老友。

“不过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安平礼子才是主谋的啊？”草薙的手指都快要点到汤川的鼻尖上了，被汤川一把握住。

“你见过哪个被利用的帮凶会主动替主谋掩盖她不会料理的事实啊。”

“也是……啊对了！”草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弯腰从吧台下取出了个东西递了过去——是个包装精美的藏蓝色礼盒，上头还用天蓝色缎带绑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喏，月底不是你生日了么。”

这个盒子汤川还挺眼熟的。他家里的衬衫大多都是这个牌子，因为其他布料容易引起他皮肤过敏。草薙还因此嘲笑过他像个娇贵的公主。

汤川勾了勾嘴角，伸手接过礼盒：“破费了。”

“生日快乐啊，汤川。”

爱情是没办法计算的，是自然而然地就会在意。

Fin.

去年看完《相亲中毒》之后就想写了。拖延症晚期，到今年过年才得了空把这篇写完。很久没有写这一对了，希望没有OOC到突破天际。